【那些年，錯過的文法】（續）
後來，那個高三生成了我的學生。
家長和我都同意先上一、兩個月，看看成效如何再繼續，但一開始並不是很順利，高三女生並不是最容易溝通的生物，問她問題常常回答「嗯」，還不是是非題，弄得我火氣很大，失去耐性。第二次上課時我終於忍不住說了重話，下了課隨即後悔，覺得自己像英國遇過某個很爛的系主任。幸好我們之間的互動朝正向發展，學生也有強烈的學習動機。我們從動詞變化開始，然後是十二個時態，從現在簡單式，現在進行式，過去簡單式一個一個教起，什麼是一般動詞，什麼是be動詞、助動詞，什麼時候動詞要加s，每次上課前先默寫十二個時態的公式。有時我懷疑自己的堅持是否有意義，學測只剩下四個月，現在再從頭開始到底有沒有實質的幫助。然而學生的表現說明了一切，她想學習，想讀懂，想進步，因為，開始上家教之後，她終於能聽懂學校老師的上課內容了。
聽她這麼說，我非常同情而心疼，平常我提早十五分鐘到是為了瞭解學生的學習狀況，可是我跟高三生都是直接上課，中間沒有休息，超時下課，有一次還上到家長來敲門。我很樂意免費多給她時間，但隨即想起學生也會累，吸收能力有限。在每週短短的兩小時裡，我們傾盡全力，因為我們都知道，這是她的最後一次機會，而時間不停地在倒數。
上了一個月之後，學校開學，碰上第一次模擬考。我從她的試題練習發現她的單字能力很差，問題比文法還大，這才發現她根本不知道怎麼背單字，於是再次從頭開始：背單字一定要會唸，不會看音標沒關係，拿出手機，用字典的發音辨別音節，會念才記得起來。接著再教她單字要背整組，動詞名詞形容詞副詞全部都是一家人，一起背比較有效率。
隨著時間過去，她臉上的線條越來越柔和，也會出現笑容。並不是因為她的考試成績進步了，而是她感受到明顯的不同，她不是笨，只是沒有受到適當的教導，她開始越來越有自信，學習效率越來越好，吸收得越來越快。
我沒有那麼樂觀。剛開始她告訴我她的英文成績在及格邊緣時，我以為是六十幾分，後來才發現是另一邊的及格邊緣，五十幾分。短短三、四個月的時間，我到底能把她的程度往上拉多少，更重要的是，讓這些進步反應在考試成績上。很多重要文法都還沒上到，每週上課的時間配置成了我最大的煩惱。
事實證明我是多慮的，孩子的韌性很強，也有自己的動力。那日我趁著她寫單字題目時批改文法作業，前一週給了很多作業，包括被動句型練習和基本的關係代名詞。看得出來她很認真寫，不是隨便寫寫交代了事。我問她某一題還沒教到她為何會寫，她說學校老師教過。
我放下書本對她說：「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跟妳說，以前爸媽沒有幫妳請家教，所以英文成績不好不是妳的錯。可是從現在開始有人幫妳了，如果妳不努力的話就沒有藉口了。」她點點頭說記得，我說：「妳有很努力，我很滿意，也很感動。」她笑一笑，繼續低頭和單字奮鬥。
有時候，我覺得教到這些學生是我的福氣，英文進步所帶來的正面影響不只是成績單上的數字，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整體自信心，努力帶來收穫，人生又有了希望。有時候我會提醒學生往回看看自己走了多遠的路，進步了多少，以鼓勵他們繼續往前進，面對挑戰。我想起自己曾經遇到的學習挫折，當時有人跟我說「書念不好也罪不致死」。知道自己有能力在這些孩子遇到挫折時扮演正面的角色，提供實質的幫助，如果他們的英文再好一點，我會對他們說：「It’s been a privilege.」
前情提要：
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transanonymous/posts/947937395316629
Search